讓51人性侵自己迷昏的妻子——法國史上最大型「駭人迷姦案」判決出爐
以為自己罹患失憶症，沒想到是長期遭受結縭50年丈夫下藥，讓陌生人進家門性侵——2020年在法國掀起猛爆輿論的「佩利柯強暴案」，本週有了判決結果。此案讓法國對強暴罪的定義更加徹底，51名被定罪的「普通人」強暴犯，也揭示了性加害者不一定是「怪物」形象，很可能就在身邊。 吉賽兒・佩利科（Gisèle Pelicot）（中）。圖片來源：shutterstock 長期以來，為人母親與祖母的吉賽兒・佩利科（Gisèle Pelicot），懷疑自己可能罹患了阿茲海默症，或者長了腦瘤。因為她有時候會想不起事情，感覺昏昏沉沉，從中午一路睡到傍晚。 2020年的一個冬天，這位72歲的法國女士受警方之邀前往警局，她才揭開了自身「病因」的駭人真相。 那陣子，她的同齡丈夫多明尼克・佩利科（Dominique Pelicot）在居住地馬贊附近被控偷拍女性裙底而被捕，警察搜查了他的筆電、手機，因此佩利科女士以為到警局會聽到關於此案的調查結果。 然而，警方卻播放了他們在佩利科先生的設備中找到的一系列紀錄——她昏迷不醒，並被數十名陌生男子強暴的各式影音與相片。這些內容顯然由與她結婚50年的佩利科先生一手操控，且長達數9年。 直到那個當下，佩利科女士才明白為何自己的記憶力反覆喪失，且頭髮和體重不斷減少。 強暴犯，尋常得不能再更普通 在丈夫被捕之前，佩利科女士過著平靜的生活，她是從一家大企業退休的經理、三個孩子的母親，和七個孩子的祖母。她與走過金婚的丈夫搬到法國南部的小鎮，期待享受天倫之樂和平靜的生活。 但得知丈夫那令人髮指的犯罪事實後，她果毅地斬斷婚姻並搬家，且堅持這場公訴必須公開——無懼自己私密的、受害的影響示於人前，只求自己的不幸能喚起法國與國際社會反思性暴力。 同時，在審判中，她都沒有改掉冠夫姓的「佩利科」這個稱呼，認為這樣子孫能為與她有關係而感到自豪，而不會因為與前夫多明尼克有關而感到羞恥。 「當妳被強暴時，妳會感到羞恥，但應該感到羞恥的不是我們，而是他們，」佩利科女士堅定地說，「我想讓妳們知道，我們身處同一場戰役之中，我希望整個社會都能見證這裡發生的辯論。」 於是，媒體、女性主義者、旁觀的所有大眾，能夠透視整樁案件的來龍去脈。 佩利科先生多年來將安眠藥摻入佩利科女士的飲食中，待她昏迷後，他邀請數十名在網路上聯繫的男性進到家門強暴佩利科女士，錄影，並存放在名為「Abuse」（虐待）的資料夾中。這之中沒有牽涉金錢交易，純粹出於變態心理而進行的連續犯罪。 9年間，上門的男性人數高達51人，令社會震驚的是，他們身份各異，且「普通」：年齡介於22至67歲之間的商業人士、消防員、卡車司機、護理人員、新聞記者⋯⋯，在法國，人們稱此案的犯罪者們為「Tout-le-monde先生」，意思是很普通、平凡的人。 他們的模樣打破了刻板印象，提醒著世人，慾望的怪物不見得都長著尖面獠牙，也許就在你我身邊。 在過去4年的審判過程中，佩利科女士都在質問：為什麼這麼多人願意參與虐待她的行為？為什麼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去警察局報案這樣的事情？ 改寫法國「性侵」定義 更令人咋舌的是，直到本週四在法國阿維尼翁的判決出爐時，只有15名被告認罪。其餘的人，承認他們與佩利科女士發生了性關係，但辯稱他們「從未打算強暴她」。 他們聘僱的律師是這樣說的，「以為只是參與這對夫婦的性愛遊戲」，「以為佩利科女士只是假裝睡著」，有人甚至表示自己也是被佩利科先生操縱的對象。 在歐盟內部，15個國家採用了基於同意的性侵定義，而有12個國家仍要求提供暴力或威脅證據，包含法國在內。 「如果沒有意圖實施，就不存在強暴，」為6名被告辯護的律師在法庭上辯稱，「在法國，需要提供意圖證明。」意即，如果那些上門的男性認為自己不是蓄意強暴，也沒有使用暴力，便不構成犯罪。 長期提倡「知情同意」的法國左翼國會議員沃格爾（Mélanie Vogel）怒不可遏，此案直接激發了她將「未取得對方知情同意」構成性侵罪的要件，預計將改寫該國性侵罪的歷史。 雖然這項立法還在進程中，但法院的判決已經還給佩利科女士公道——因為證據實在喪心病狂地齊全。 佩利科女士承認，「對我來說，做出播放這些影片的決定很困難，但這是找出真相的一種方式，」她在法庭上無畏影片播出與可能外流的二度傷害，公開播放那些影片，作為堵住那些男性「非自願強暴」、「意外強暴」等無稽說詞的證據。 最終，主謀佩利科先生被判20年監禁，其他犯罪者最高被判15年，大部分人則被判處6年至9年徒刑。 新一代女權領袖，為更多隱形的受害者發聲 如今，佩利科女士已成為法國的女性主義英雄，她的臉孔出現在電視新聞、報紙頭版、塗鴉牆，和全國各地抗議者舉起的標語告示上。許多女性主義倡議家和作家寫信支持佩利科女士，讚揚她的勇氣，以及罕見地將審判公開的決心。 當判決結束，佩利科女士走入一群等待著她的支持陣仗中。她們舉起手勢並歡呼，將法院外的道路擠得水泄不通。 許多人以名字「吉賽兒」呼喊她，彷彿認識已久——事實上，人們也許是看到了母親、祖母，與自己。 面對高度的群眾支持，佩利科女士說，「我想到的是那些不有名的受害者，她們的故事常常被隱藏起來，」「我想讓妳們知道，我們有同樣的掙扎。」 最令人動容的是，即使在晚年經歷了親密關係的背叛，以及涉及眾多陌生人的性別暴力，佩利科女士仍對這個世界懷抱希望。 法醫聖伯夫（Anne Martinat Sainte-Beuve）觀察，「吉賽兒異常堅韌，將可能摧毀她的東西轉化為力量。」 「我相信我們有能力共同形塑未來，讓每個人，無論男女，都能在尊重和相互理解的情況下和諧相處，」佩利科女士對著法庭外的媒體這樣說。沒有聚焦自己的傷痕，而是把話語權留給社會裡的男男女女，「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的決定。」 （資料來源：Politico, NYT, Guardian, WP）
以為自己罹患失憶症，沒想到是長期遭受結縭50年丈夫下藥，讓陌生人進家門性侵——2020年在法國掀起猛爆輿論的「佩利柯強暴案」，本週有了判決結果。此案讓法國對強暴罪的定義更加徹底，51名被定罪的「普通人」強暴犯，也揭示了性加害者不一定是「怪物」形象，很可能就在身邊。
長期以來，為人母親與祖母的吉賽兒・佩利科（Gisèle Pelicot），懷疑自己可能罹患了阿茲海默症，或者長了腦瘤。因為她有時候會想不起事情，感覺昏昏沉沉，從中午一路睡到傍晚。
2020年的一個冬天，這位72歲的法國女士受警方之邀前往警局，她才揭開了自身「病因」的駭人真相。
那陣子，她的同齡丈夫多明尼克・佩利科（Dominique Pelicot）在居住地馬贊附近被控偷拍女性裙底而被捕，警察搜查了他的筆電、手機，因此佩利科女士以為到警局會聽到關於此案的調查結果。
然而，警方卻播放了他們在佩利科先生的設備中找到的一系列紀錄——她昏迷不醒，並被數十名陌生男子強暴的各式影音與相片。這些內容顯然由與她結婚50年的佩利科先生一手操控，且長達數9年。
直到那個當下，佩利科女士才明白為何自己的記憶力反覆喪失，且頭髮和體重不斷減少。
強暴犯，尋常得不能再更普通
在丈夫被捕之前，佩利科女士過著平靜的生活，她是從一家大企業退休的經理、三個孩子的母親，和七個孩子的祖母。她與走過金婚的丈夫搬到法國南部的小鎮，期待享受天倫之樂和平靜的生活。
但得知丈夫那令人髮指的犯罪事實後，她果毅地斬斷婚姻並搬家，且堅持這場公訴必須公開——無懼自己私密的、受害的影響示於人前，只求自己的不幸能喚起法國與國際社會反思性暴力。
同時，在審判中，她都沒有改掉冠夫姓的「佩利科」這個稱呼，認為這樣子孫能為與她有關係而感到自豪，而不會因為與前夫多明尼克有關而感到羞恥。
「當妳被強暴時，妳會感到羞恥，但應該感到羞恥的不是我們，而是他們，」佩利科女士堅定地說，「我想讓妳們知道，我們身處同一場戰役之中，我希望整個社會都能見證這裡發生的辯論。」
於是，媒體、女性主義者、旁觀的所有大眾，能夠透視整樁案件的來龍去脈。
佩利科先生多年來將安眠藥摻入佩利科女士的飲食中，待她昏迷後，他邀請數十名在網路上聯繫的男性進到家門強暴佩利科女士，錄影，並存放在名為「Abuse」（虐待）的資料夾中。這之中沒有牽涉金錢交易，純粹出於變態心理而進行的連續犯罪。
9年間，上門的男性人數高達51人，令社會震驚的是，他們身份各異，且「普通」：年齡介於22至67歲之間的商業人士、消防員、卡車司機、護理人員、新聞記者⋯⋯，在法國，人們稱此案的犯罪者們為「Tout-le-monde先生」，意思是很普通、平凡的人。
他們的模樣打破了刻板印象，提醒著世人，慾望的怪物不見得都長著尖面獠牙，也許就在你我身邊。
在過去4年的審判過程中，佩利科女士都在質問：為什麼這麼多人願意參與虐待她的行為？為什麼其中沒有任何一個人，去警察局報案這樣的事情？
改寫法國「性侵」定義
更令人咋舌的是，直到本週四在法國阿維尼翁的判決出爐時，只有15名被告認罪。其餘的人，承認他們與佩利科女士發生了性關係，但辯稱他們「從未打算強暴她」。
他們聘僱的律師是這樣說的，「以為只是參與這對夫婦的性愛遊戲」，「以為佩利科女士只是假裝睡著」，有人甚至表示自己也是被佩利科先生操縱的對象。
在歐盟內部，15個國家採用了基於同意的性侵定義，而有12個國家仍要求提供暴力或威脅證據，包含法國在內。
「如果沒有意圖實施，就不存在強暴，」為6名被告辯護的律師在法庭上辯稱，「在法國，需要提供意圖證明。」意即，如果那些上門的男性認為自己不是蓄意強暴，也沒有使用暴力，便不構成犯罪。
長期提倡「知情同意」的法國左翼國會議員沃格爾（Mélanie Vogel）怒不可遏，此案直接激發了她將「未取得對方知情同意」構成性侵罪的要件，預計將改寫該國性侵罪的歷史。
雖然這項立法還在進程中，但法院的判決已經還給佩利科女士公道——因為證據實在喪心病狂地齊全。
佩利科女士承認，「對我來說，做出播放這些影片的決定很困難，但這是找出真相的一種方式，」她在法庭上無畏影片播出與可能外流的二度傷害，公開播放那些影片，作為堵住那些男性「非自願強暴」、「意外強暴」等無稽說詞的證據。
最終，主謀佩利科先生被判20年監禁，其他犯罪者最高被判15年，大部分人則被判處6年至9年徒刑。
新一代女權領袖，為更多隱形的受害者發聲
如今，佩利科女士已成為法國的女性主義英雄，她的臉孔出現在電視新聞、報紙頭版、塗鴉牆，和全國各地抗議者舉起的標語告示上。許多女性主義倡議家和作家寫信支持佩利科女士，讚揚她的勇氣，以及罕見地將審判公開的決心。
當判決結束，佩利科女士走入一群等待著她的支持陣仗中。她們舉起手勢並歡呼，將法院外的道路擠得水泄不通。
許多人以名字「吉賽兒」呼喊她，彷彿認識已久——事實上，人們也許是看到了母親、祖母，與自己。
面對高度的群眾支持，佩利科女士說，「我想到的是那些不有名的受害者，她們的故事常常被隱藏起來，」「我想讓妳們知道，我們有同樣的掙扎。」
最令人動容的是，即使在晚年經歷了親密關係的背叛，以及涉及眾多陌生人的性別暴力，佩利科女士仍對這個世界懷抱希望。
法醫聖伯夫（Anne Martinat Sainte-Beuve）觀察，「吉賽兒異常堅韌，將可能摧毀她的東西轉化為力量。」
「我相信我們有能力共同形塑未來，讓每個人，無論男女，都能在尊重和相互理解的情況下和諧相處，」佩利科女士對著法庭外的媒體這樣說。沒有聚焦自己的傷痕，而是把話語權留給社會裡的男男女女，「我從來沒有後悔過我的決定。」
（資料來源：Politico, NYT, Guardian, W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