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即将打破美国的制空权吗？

今年六月，美国反情报和国土安全中心及其在“五眼联盟”内的情报合作伙伴——英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新西兰——发出警告，声称中方试图招募西方军事人员以培训人民解放军内的一些人员。

警告称，中国军队的目光正转向那些来自北约国家和其他西方国家的军事人员（现任或前任），特别是那些具有航空经验的人员，包括军事飞行员、飞行工程师、空中作战中心人员和技术专家，以受益于他们的经验以提高解放军人员技能并增强其空中能力。

美国及其盟国发出的警告证实，中方可能通过一家私营军事公司来与西方军事人员进行沟通，以掩盖真实的训练目的，并指出预期的工作场所包含中国境外的地点，其中包括南非的实验航空学院——这是雇佣前西方军事人员的最大专业公司之一，从而使之适合培训中国飞行员。为了进一步实施误导，训练通常会使用西方战斗机进行，并且向培训师提供有关最终客户的模糊信息。

吸收并消化对手的方法

总体来说，这并不是有关这方面的第一次通告，据美国《纽约时报》报道，英国陆军此前曾在2022年发出过类似警告，并称解放军以大笔费用雇佣了一些前英国飞行员，以将他们的专业知识传授给中国飞行员，当时发布的报告预计约有30名曾在英国空军工作的军官前往中国以培训中国军队人员。

吸收并消化西方军用航空领域的专业知识，是中方旨在建设一支能够与美国空军并驾齐驱的空军的计划内容之一，也是一条有效途径以解决中国空军最重要缺陷之一——缺乏参与西方空军为更新其人员技能和作战战术而不断组织的双边或多边演习。

另一方面，对于中国而言，熟悉西方的空战方法具有极大的必要性，因为中国的潜在对手（包括印太地区的几个国家）经常且越来越多地参与西方国家组织的演习和训练，而且像日本、印度、韩国等国家或地区还可以进入美国的培训机构。

此外，中国军队自1979年越南战争之后就没有再进行过军事对抗，这就意味着它旨在提高作战能力（包括空军能力）的组织变革还没有在作战层面经受过考验。这也是中方领导人在许多的自我评估中经常强调的一点。如果解决这一缺陷的方法之一是进行更接近实战条件的真实训练和演习，那么，使用西方教练员就将使中方对西方阵营的军事冲突产生更深入的了解，并能更好地吸取教训。

另一方面，西方对其军事人才被吸引的情况感到威胁，这不仅因为它让中国拥有了更强的军事能力，更重要的是因为它增强了中国对西方最新军事战略的理解，从而使其能够更好地对抗它们，这将最终限制美国及其盟友对中方实施威慑的有效性，并将降低西方在未来任何冲突中享有的优势。

从传统到创新

从更广泛的角度来看，中国从西方军事专业知识及其融入其机构中获得的好处，已经超出了其提高人力因素模拟西方军事航空技术效率的直接目标，而这显然与中国基于整合外国技术的总体战略是一致的，即在第一阶段通过逆向工程对其进行模拟，并最终产生自己的创新。

尽管美国及其盟友正在竭力遏制中国的技术崛起，但中方已经证明了自己根据这项战略而在各个领域内与美国及其他西方国家开展竞争的能力。在这方面的最新进展或许就是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作出的承诺——他在最近的竞选活动中威胁要对中方商品征收高达60%的关税，这也是他在第一个总统任期内所推行的政策的延伸——他在第一个总统任期内对中国发动了激烈的贸易战，包括在2018年对中方征收惩罚性关税，在此期间，中国科技巨头公司也面临着获得先进芯片以开发人工智能的困境，因为美国的盟友被迫对美方提出的要求作出回应，从而剥夺了中方获得制造这类芯片的最佳设备的可能性（这种情况在拜登任期内仍持续存在）。

然而，尽管西方试图垄断技术优势，但中国仍朝着主导未来产业的方向稳步前进。彭博经济研究公司进行的一项最新研究显示，“中国制造2025”计划取得了成功，这是中国在大约十年前公布的一项针对新兴技术的产业计划。彭博社的研究人员监测到中国在包括无人机在内的五大主要全球技术领域内取得了全球领导地位，尽管美国一直声称中国的能力尚未达到世界领先水平，或是声称中国只能依靠他人的技术秘密来实现发展。

华盛顿方面基于对歼-20隐形战斗机的参考推断出了这一点——该战斗机被认为是中国空军最为先进的战斗机，也是中国军工工业的骄傲，对此，由尼克松中心出版的美国杂志《国家利益》证实，歼-20包含从美国F-35战斗机转让而来的技术，并且根据西方的指控，它们认为中方是通过针对开发F-35战斗机的美国洛克希德·马丁公司以及参与西方战斗机开发计划的澳大利亚国防公司的网络黑客行动，才获得了这款战斗机的设计。

这款中国战斗机与西方战斗机的一个主要相似之处，在于安装在战斗机机翼和机身前端的传感器——光电瞄准系统（EOTS），这是一种增强飞行员态势感知的系统，可以增加激光制导弹药的效能，并且致力于提高其打击地面目标和拦截其他战斗机的飞行能力。

目前中国空军拥有的歼-20战斗机数量约为200架，中方每年生产约100架，预计到2030年，中国空军将拥有800架该型战斗机。中国目前正致力于将改进版本的战斗机投入使用，例如“歼-20S”，这是一个可以增强团队合作的两座版本，此外还有搭载推进制导控制系统的“歼-20A”。

另一方面，中国否认与美国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数据泄露事件相关，中国外交部抨击这些指控“毫无根据”，并且指出电子攻击的复杂性使之难以识别攻击者。尽管如此，西方仍然认为中方能够获取有关该战斗机的秘密信息，包括其雷达设计和详细的发动机图纸，其中包括：冷却气体和处理器的方法，以及后部加热线路图。

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国际关系与太平洋研究学院助理教授张泰明(音)表示，西方用另一起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的事件来证明它们的说法，但这起事件的另一个当事人却是俄罗斯。他表示，中国在1995年从莫斯科那里获得生产苏-27战斗机的许可证，之后，中方就复刻了这架战斗机，又利用制造商从莫斯科那里获得的技术，基于苏-27战斗机而生产了本土版本，即歼-11战斗机，但这是在没有事先通知俄罗斯制造商的情况下进行的，从而导致了两国在国防技术领域内的紧张关系，直到中方承诺停止生产歼-11战斗机后才得到改善。

对俄罗斯技术的依赖还包括基于俄罗斯图-16轰炸机而许可生产了中国本土版本的轰-6轰炸机，后来又在改进后的轰-6N中添加了空对空加油探头，从而使得这类主要执行反舰任务的轰炸机能够在更大的范围内作战。一些猜测表明，更新版本还准备搭载东风-21D反舰弹道导弹，从而将这类轰炸机的射程扩大至太平洋第一岛链之外，进而在第二岛链内对美国航母群构成威慑力量。

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们必须指出，被中方视为其空军最重要成就之一的歼-10战斗机，尽管有人认为该战斗机的设计与美国F-16战斗机非常相似，但它们并不是同一款战斗机。与此同时，有报道称，歼-10战斗机更像是以色列狮式战斗机的中国版本——以色列在20世纪80年代放弃了这款战斗机的开发，而中国随后成功获得了这款战斗机的设计。

《星期日泰晤士报》在1988年发表的有关中国和以色列协议共同开发狮式战斗机的报道，则进一步强化了这一假设，尽管特拉维夫否认了这些说法。

然而，歼-10战斗机的改进版本拥有更强大的传感器能​​力、处理能力和更好的气动性能，并且通过使用不反光材料而提高了隐身能力，缩小了可探测范围，从而降低了该飞机成为打击目标的机会。中国目前有超过250架现役飞机，并且有能力每年引进40架改良版本的歼-10C战斗机。

值得注意的是，美国情报部门将歼-10战斗机归类为在能力方面“几乎”与美国“F-16 Block 42”战斗机相当的战斗机，而其较新的版本则预计将比“F-16 Block 50”更具优势，从而意味着中方仍像往常一样，从最初对其他国家成就的效仿来逐步探索创新方式。

从防守到进攻

美国空军战争学院领导与战略系副教授张晓明(音)表示，中国航天航空工业的蓬勃发展伴随着空军在中国人民解放军内作用的同样重要的转变。

张教授指出，在中国空军成立之初（即从1949年成立到1953年朝鲜战争结束之后），其条令定位是基于防御性思维的，因此，中国更愿意建设一支由更多战斗机组成的空军，而不是寻求更多的轰炸机，因为战斗机的作用非常适合中国军事思想当中的防御性质，而轰炸机则的目标则是攻击敌方国家与领土。

此外，中国空军司令部的成员普遍认为，鉴于中国是一个陆地大国，在保障地面部队职责的基础上建设空军是一项必要原则。因此，战斗机的首要任务是为地面部队提供支援，而空军也将地面作战成果视为自身的胜利，这就意味着，中国空军在战略层面上并不单独被认为是必要的。

张教授强调了20世纪50年代朝鲜战争期间的经历——这些事件首次呼吁中国重新思考其空军的作用，当时，中方领导人承认美国所具有的空中优势，但同时他们也低估了空军在战争中所发挥的作用的重要性，原因是他们对人力因素的极度自信及其以往的游击战经验，而这种情况造成的结果就是，中国政治家和军事将领当时对陆军的重视程度超过了空军，但仍维持了空军作为陆军补充力量的战略地位。

尽管如此，在那一个十年内，中国仍在使用空军方面获得了宝贵的经验，包括人民解放军的空军与国民党空军持续作战，旨在控制台湾海峡一侧的沿海空域。这些对抗一直持续至20世纪60年代，而在这一时期内，中国空军日常活动的主要焦点之一，就是不断派出战斗机拦截入侵的国民党飞机和美国飞机，而其中大部分都是间谍飞机。

张教授回忆称，在这一时期内，击落任何入侵飞机都被称为一场胜利，党和国家的高级领导人总是会接见那些成功击落飞机的战士，从而使他们成为了全国各地的新闻头条，而军队高层也利用这些事件宣传空军，并称“所有军种都应该向空军学习”。

张教授指出，中国改变对空军作用的看法的最重要阶段，发生在20世纪90年代初期，当时恰逢伊拉克在海湾战争中的惨败，当时的中国军方领导层从其教训中看到：“弱者单纯依靠防御，只会陷入被迫挨打的境地”，只有“积极进攻，才能取得主动权”。

与此同时，由于越来越需要确保中国在边界甚至边界之外的国家利益（包括与台湾地区当局发生决定性对抗的可能性），中国空军的进攻作用得到了重新考虑。自1993年以来，中国采取了新的军事战略，其重点是打赢未来的地区战争，同时还对空军提出了新的要求，而这在1999年3月得到了中国前任国家主席江泽民的确认——他在当时表示：空军的战略目标是“从防御力量逐步转变为能够执行防御和进攻行动的力量”。

中国安全分析家、亚洲事务专家斯科特·坦纳强调，来自“沙漠风暴”行动的经验教训，对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从注重战术防空转向确立以执行进攻任务能力为原则的转变具有重要意义。美国和平研究所中国项目顾问程丁(音)认为，海湾战争极大地影响了中国的战术、作战和战略思维。

取得制空权过程中的障碍

在过去的30年内，这种思想转变使中方拥有了一支具有进攻能力的空军，并且拥有了越来越多的第四代和第五代战斗机，此外，还发展了一批富有价值的预警机、军用运输机和轰炸机。然而，与中国空军本身的增长并不是最重要的因素，更重要的在于中方将如何使用这股不断增长的力量。

对此，美国空军中校、第39作战支援中队司令乔纳森·麦克菲尔米指出，中国空军目前面临着几个阻碍其确立相对于美国军队优势的挑战，其中包括缺乏联合作战中的空中一体化能力，以及在飞机生产中对外国部件的依赖。

一体化能力意味着增强武器系统之间的功能关联，麦克菲尔米指出，实现有效的一体化需要进行大量的联合训练，而这与中国在冷战时期发展的传统指挥和控制结构的愿景相矛盾——这种类型的合作及其他形式的军事合作被视为对政权的一种威胁。

观察家、战略研究项目研究员阿图尔·库马尔指出，这种情况造成的后果就是飞行员单独做出任何决定的能力受到限制，因为其受到控制塔指挥部的严格控制。他还认为，军队对飞行员施加的严格规定限制了他们在作战行动中的独立性——他们的航行内容和作战战术受到驻扎在控制塔或空降指挥中心内的指挥官的严格控制。

库马尔补充称，这种被称为“命令控制”的方法，与西方飞行员遵循的“任务指挥”原则形成了鲜明对比——西方飞行员在执行任务时被赋予了一定程度的独立性和个人责任，而中国的年轻飞行员则习惯于采用“任务指挥”的方式，但是在让年龄较大、经验更丰富的飞行员摆脱指挥控制的过程中，中国空军也面临很大的困难。

阻碍中国争取制空权梦想的最突出挑战，仍然是其高性能飞机发动机依赖外国零部件的问题，以及在发生冲突或外部供应因任何原因出现中断时可能造成的风险。在这一点上，这种从模仿入手而不是从零开始逐步发展的策略，似乎会导致相对于国际竞争对手的落后，而且与世界航空发动机巨头相比，似乎缺少一些成熟的航空发动机产品。

尽管如此，中方采取的措施似乎表明它正在应对这一挑战。2016年，中国成立了中国航空发动机集团有限公司，旨在发展国内飞机发动机技术（包括军用和民用）。该公司目前重点研发军用飞机的涡轮螺旋桨发动机，例如歼-10战斗机所使用的涡扇-10发动机，以及专门为歼-20隐形战斗机开发的涡扇-15发动机。

尽管这些发动机的早期版本存在可靠性方面的一些问题，但后来的报告表明，新版本发动机的推力和性能得到了显著提高，从而让人们对中国航空技术的未来保持乐观，特别是鉴于中方在近年来加大了针对航空航天工业领域的独立研究的关注力度，而不再单纯依靠模仿和逆向工程。这使专家们对其取得成就的速度表示钦佩，并且认为不看好未来的中国空军将是一种愚蠢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