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打动过你的一个设计是什么?
去年写硕士论文时,在一向晦涩的《建筑学报》上发现了一篇让我回味一整天的论文——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何志森老师所写的《从人民公园到人民的公园》。关注“一席”的朋友或许对这位有趣的建筑师还有印象,在这篇文章里,何志森老师介绍了一个关于空间公共性的介入性实验设计——番禺垃圾桶项目 (2015 - 2020)。以下内容主要引自文章。 设计背景。广州番禺一条滨江步行道,紧挨着 1970 - 1980 年代建的老旧小区,因为缺乏基本的公共设施加上地面几乎都被车辆占领,很多老年人无处可去,只有个别老人会自己带着小板凳来江边活动,这是设计开始的背景。 街边的老人 第一阶段 :空间介入。让人停留的第一件事就是提供座椅设施。为了更好促成老人群体之间的社会交往,座椅最好是轻便和可移动的。最简单的方案就是在步行道上放一些可移动的椅子供他们自由使用,但无法保证这些椅子不被路人拿走。因为来江边活动的人并不多,垃圾也不多,大部分垃圾桶成了形式主义的摆设。何志森最终把目光投向了步行道上随处可见的垃圾桶。 垃圾桶项目开展 2015 年末一个周六的凌晨,偷偷地把步行道上 300 多个垃圾桶的桶盖取下来,用酒精擦干净,贴上“放心使用”的标签,随意地摆放在了步行道上。几天后有趣的事发生了,此时的桶盖已经被四五十位老年人移到了步行道上的不同位置,有的拿来当做凳子使用,坐在上面聊天 ;有的拿来当做桌子使用,围着一起打牌 ;有的甚至在桶盖上放了一张废弃的麻将桌桌面 ;还有的把桶盖倒过来,把不会走路的小孩放到里面玩耍。滨江步行道第一次从一个官方的空间变成一个民众可以参与创作的空间。 被居民使用的垃圾桶 第二阶段 :城市管理部门的介入。过了不久,当地城市管理部门注意到步行道上的垃圾桶盖被取下之后,强制收回桶盖并在步行道上贴文警告。为了彻底杜绝老年人对垃圾桶盖的盗用行为,当地管理部门最终把沿江步行道上所有的垃圾桶都撤掉了,换成了一种桶盖桶身连在一起的垃圾桶。 更新后的垃圾桶 第三阶段 :民众的自发参与。当垃圾桶盖突然消失的时候,老人们并没有放弃步行道,而是一起自发地把家里多余的旧家具 ( 桌椅、沙发、书架、衣柜等 ) 搬到了步行道上,2017 年底开始,老年人自发成立了“旧家具收集小分队”和“修理小分队”,一些老年人还组建了巡逻小队伍,对在人多的公共场所内抽烟或乱扔垃圾的人进行劝阻和教育,共同维护公共空间的秩序。公民的主体意识和参与意识在这个自力营造的空间里逐渐显现出来。 第四阶段 :城市管理部门的再次介入。2018 年初何志森把垃圾桶项目做成了一场公开的演讲,掀起了一场全民的公开讨论。各种媒体和记者纷纷来到当地城市管理部门探听此事,并引发了管理者的第二次关注。2018 年底,当地管理部门并没有像上次更换垃圾桶那样简单粗暴地抹除老人们的集体创作,而是在这条滨江步行道上为他们安置了上百条面朝珠江的观景椅子。但是,大部分老年人并不想坐在椅子上观看江景,他们更喜欢朝向街道观察来往的行人和街道上的活动。 不太受欢迎的江景长椅。 第五阶段 :民众的再次参与。当这些管理者提供的新椅子不能迎合老年人需求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利用各种各样的旧桌椅对新椅子进行了一次天马行空的“改造”和“拼贴”,组合成他们所需要的各种活动空间。不同民众持续的占领和空间创作,利用手边的既有资源去建构属于他们自己的公共空间,使这条滨江步行道慢慢变成了一个不同群体进行社会互动和交往的场所,也让我们看到了公民社会真正的核心价值。 回归这个题目,这个项目或许和常规意义上所理解的“设计”并不一样,但是在番禺垃圾桶项目 (2015 - 2020)中,建筑师所展现出的对市民真正意义上的公共空间的思考,以及触媒式的介入手法,仍然令我从专业层面和情感层面感到触动。 什么是真真正正的人民公园?这个问题依然值得你我思考。 查看知乎讨论
去年写硕士论文时,在一向晦涩的《建筑学报》上发现了一篇让我回味一整天的论文——华南理工大学建筑学院何志森老师所写的《从人民公园到人民的公园》。关注“一席”的朋友或许对这位有趣的建筑师还有印象,在这篇文章里,何志森老师介绍了一个关于空间公共性的介入性实验设计——番禺垃圾桶项目 (2015 - 2020)。以下内容主要引自文章。
设计背景。广州番禺一条滨江步行道,紧挨着 1970 - 1980 年代建的老旧小区,因为缺乏基本的公共设施加上地面几乎都被车辆占领,很多老年人无处可去,只有个别老人会自己带着小板凳来江边活动,这是设计开始的背景。
第一阶段 :空间介入。让人停留的第一件事就是提供座椅设施。为了更好促成老人群体之间的社会交往,座椅最好是轻便和可移动的。最简单的方案就是在步行道上放一些可移动的椅子供他们自由使用,但无法保证这些椅子不被路人拿走。因为来江边活动的人并不多,垃圾也不多,大部分垃圾桶成了形式主义的摆设。何志森最终把目光投向了步行道上随处可见的垃圾桶。
2015 年末一个周六的凌晨,偷偷地把步行道上 300 多个垃圾桶的桶盖取下来,用酒精擦干净,贴上“放心使用”的标签,随意地摆放在了步行道上。几天后有趣的事发生了,此时的桶盖已经被四五十位老年人移到了步行道上的不同位置,有的拿来当做凳子使用,坐在上面聊天 ;有的拿来当做桌子使用,围着一起打牌 ;有的甚至在桶盖上放了一张废弃的麻将桌桌面 ;还有的把桶盖倒过来,把不会走路的小孩放到里面玩耍。滨江步行道第一次从一个官方的空间变成一个民众可以参与创作的空间。
第二阶段 :城市管理部门的介入。过了不久,当地城市管理部门注意到步行道上的垃圾桶盖被取下之后,强制收回桶盖并在步行道上贴文警告。为了彻底杜绝老年人对垃圾桶盖的盗用行为,当地管理部门最终把沿江步行道上所有的垃圾桶都撤掉了,换成了一种桶盖桶身连在一起的垃圾桶。
第三阶段 :民众的自发参与。当垃圾桶盖突然消失的时候,老人们并没有放弃步行道,而是一起自发地把家里多余的旧家具 ( 桌椅、沙发、书架、衣柜等 ) 搬到了步行道上,2017 年底开始,老年人自发成立了“旧家具收集小分队”和“修理小分队”,一些老年人还组建了巡逻小队伍,对在人多的公共场所内抽烟或乱扔垃圾的人进行劝阻和教育,共同维护公共空间的秩序。公民的主体意识和参与意识在这个自力营造的空间里逐渐显现出来。
第四阶段 :城市管理部门的再次介入。2018 年初何志森把垃圾桶项目做成了一场公开的演讲,掀起了一场全民的公开讨论。各种媒体和记者纷纷来到当地城市管理部门探听此事,并引发了管理者的第二次关注。2018 年底,当地管理部门并没有像上次更换垃圾桶那样简单粗暴地抹除老人们的集体创作,而是在这条滨江步行道上为他们安置了上百条面朝珠江的观景椅子。但是,大部分老年人并不想坐在椅子上观看江景,他们更喜欢朝向街道观察来往的行人和街道上的活动。
第五阶段 :民众的再次参与。当这些管理者提供的新椅子不能迎合老年人需求的时候,他们又开始利用各种各样的旧桌椅对新椅子进行了一次天马行空的“改造”和“拼贴”,组合成他们所需要的各种活动空间。不同民众持续的占领和空间创作,利用手边的既有资源去建构属于他们自己的公共空间,使这条滨江步行道慢慢变成了一个不同群体进行社会互动和交往的场所,也让我们看到了公民社会真正的核心价值。
回归这个题目,这个项目或许和常规意义上所理解的“设计”并不一样,但是在番禺垃圾桶项目 (2015 - 2020)中,建筑师所展现出的对市民真正意义上的公共空间的思考,以及触媒式的介入手法,仍然令我从专业层面和情感层面感到触动。
什么是真真正正的人民公园?这个问题依然值得你我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