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尘遍路日记（一）：掉了一个观音寺 | 最深之水
2024-11-18 19:00:00 四国遍路第十五番国分寺，庭园。作者供图 9月2日从成都出发，先到东京，再到新潟，再到大阪，晃晃悠悠已经十来天了。行程都是我和谭卫东喜欢的内容，每天找一些纪念馆、博物馆、美术馆，在里面泡得差不多了，闲逛一圈，再吃点喝点，优哉游哉。而且我们不购物，购物是很累心的事情，还要经历从购买时的兴奋高点跌下来的那种沮丧。早年出门在外，看到各种小玩意总得下手买回家。现在看一看就可以了，已经没有拥有的欲望了。这是不是也说明我们走遍路正当其时？ 我喜欢平着往前走。远一点慢一点都没有关系，跌宕起伏就不要了。 大阪的早上，7:00，闹钟响了，我们起来。早饭还是头天在便利店买好的食品，牛奶、果汁、面包、鸡蛋。我们这一趟，早餐的变化很小，面包有的时候会换成和果子，果汁有的时候会换成蔬菜汁，鸡蛋有时是开袋即食的温泉蛋，有的时候是白煮蛋。在日本，新鲜蔬菜和水果是昂贵的食品，对于一趟简素的旅行而言，这两样就换成果汁或者蔬菜汁了。营养效果没有问题，没有添加剂，保质期很短，而且不担心会买到过期的。 在大阪的几天，我们住的是岸里玉出这个区域的民宿。到了岸里玉出站，可以从岸里口出来，也可以从玉出口出来，到民宿的距离差不多，走路都不到十分钟。民宿是那种被称作一户建的两层楼的小楼，厨房、卫生间和起居室在一楼，二楼是卧室。这种老式的一户建对老年人相当不友好，特别是狭窄陡峭的楼梯。 早上8:30，我们出门。出门前，我和谭卫东又上上下下把民宿仔细检查了一遍。榻榻米上的被褥叠放整齐，各种物品恢复到位，冰箱清空，该关的电源都关上，检查窗户，检查所有的地方以确保没有垃圾和污渍，垃圾袋放到房东指定的位置，然后锁好门，钥匙放回原处。 我和包括谭卫东在内的一些朋友，多年来的境外旅行，很多时候都住民宿。我们比较确信的是，每一个房东回来验收房屋时，都会对中国人有好感。 离开巷子前，回头再看看。因为民宿这种形式的存在，可以让我们外国人体验一番当地人的日常居住环境。在大阪的这些天，在住处的阳台上，间隔着纠缠在一起的密集的电线，看到过大阪黄昏的火烧云，看到过隔壁那个中年女人牵着她的小狗来回散步，对门应该是一家三口，父亲五十多岁，儿子也已经成年，但没有看到母亲露面。也有可能就是父子俩住在一起…… 走了。前面轻松了十几天，后面要开始辛苦了。 进玉出站，坐四桥线至西梅田站。这是一个大站，高速巴士站就在这里。上10:20的长途大巴，前往四国的第一站，德岛。我和谭卫东都是谨慎的人，前一天专门过来踩点车站位置，买车票。一路上，我们两人之间这种性格上的默契让整个旅程有一种相当的确定感。 离开大阪是晴天，两个半小时后到了德岛，天上飘着小雨。租的民宿就在德岛车站附近，步行要十几分钟。我们决定下午就开始遍路行走，于是把行李先放到车站储物柜里。在车站吃了西式简餐，喝了星巴克的咖啡，然后在各自的西瓜卡（关西地区以及四国通用的交通卡）里充了值，休息了一会儿，登上了14:55开往常乐寺的公交车。 常乐寺，遍路第十四番，高野山真言宗派，本尊弥勒菩萨，主要祈求小童病痛去除。这座寺庙的开基（初代住持）是空海，于815年开山。 本来打算明天到遍路第一番圣山寺去买纳经帐，然后在那里盖上我们此行的第一个印记。看来这个第一要给常乐寺了。 纳经帐正式的名称叫作御朱印。纳经帐有大小之分，也有简朴和相对豪华之别，价格在1000日元-5000日元。我们买了一本大小合适相对简朴的蓝色布封面的纳经帐。这是很有仪式感的事情，但因为今天临时决定就近先走常乐寺，所以，仪式感破一破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对于遍路的打算就是跳行。这次是跳着走，整个八十八番的行走更是跳跃，计划在两年内分三次完成。 到达的第一个遍路灵场常乐寺让我心里咯噔一下。看上去不讲究，收拾得不太齐整。要说破败，也不算，但就是觉得有点潦草。这就是遍路灵场吗？这一路难道朝拜的都是这样的寺庙？后来证明我错了。可以这么说，这一路我们纳经的灵场，常乐寺相比之下是最不“讲究”的。事后我回想常乐寺，可能是其“流水岩石的庭园”让我有点懵。裸露的基岩在风化作用和流水冲刷下纹理杂乱，让庭园的气息很是粗狂。我的庭园口味已经被京都庭园那种高度化的精致给固定了，进而形成了偏见。常乐寺的“潦草”观感，对我是一个提醒。 四国遍路第十四番常乐寺，庭园。作者供图 所谓纳经就是打卡。在寺庙所属的纳经所，和尚坐在开了个小窗的柜台后面，遍路者鞠个躬，道声好，把300日元的硬币放到小盘子里，把纳经帐递给和尚。和尚熟练翻到所在寺庙的那一页，先啪啪啪盖上几个红色的印章，然后拿起毛笔龙飞凤舞写上祝福语。因为天天干这个活儿，过程极为流畅。然后和尚把纳经帐以及该寺的吉祥卡片一并递出，遍路者道谢、鞠躬、退出。 徒步从离开常乐寺开始。前方目标为遍路第十五番国分寺，看遍路地图显示是0.9公里，不禁舒了一口气。这么短的路？！一高兴，边走边玩，不时停下拍照。时至初秋，四国的田野上黄绿交错，各种花朵蔬果间杂其中，十分美丽。 在书之外，看到了“小红人”的真迹，遍路行走指示标志。遍路道上，在木桩、桥边、电线杆上，时不时会有一个小小的牌子或者贴图，上面印有一个戴笠拄杖的小红人剪影图，并标出前行方向的箭头。戴笠拄杖是空海特有的修行形象，这个小红人就是很萌的空海，看到他，不禁要微笑。后来，我们发现，遍路行走的游戏趣味相当浓，相当于闯关成功的纳经像一种游戏，一路寻找小红人也是一种游戏。 遍路上的“小红人”指示标志。作者供图 等走到国分寺时，就算去掉中途的各种玩，发现所用时间似乎大大超过了0.9公里的步行时间。这在后面的行程中更深地体会到了。地图标注的时间和实际行走的时间，那是两回事。 第十五番国分寺，全称阿波国分寺（在遍路道上，有四个国分寺），曹洞宗派寺院，本尊药师如来，开基者为行基菩萨，开山时间在756年左右。在日本全国，有六七十座国分寺，阿波国分寺为其一。奈良的东大寺，被称为总国分寺。 先去纳经。老和尚盖完章写完字后笑眯眯地说，要去看庭园哦，我们的庭园太好看了。我说好啊。老和尚说请买票，一张300日元。 阿波国分寺的庭园位于大殿东侧，是一处旱塘式庭园，规模颇大，拥有壮丽的岩石造型。初秋的岩石被青草和苔藓覆盖着，但内里凌厉的气势丝毫不减，与远天浓厚的云层遥相呼应。想起才看过的常乐寺的流水岩石庭园，似乎泥石流跟随而至到此凝住了。看来四国这个地方的气质相当刚猛。 今天的行程还有一个观音寺。查了一下遍路地图，从国分寺走至观音寺，步道1.6公里。有了前面的经验，这下知道这个1.6公里不是一般的概念。 路上不敢耽搁了。天光已经开始下沉，可以不管防晒了，取下帽子脱下冰袖，稍微凉快一点，但因为疾走而很快又暴汗如雨，T恤的后背全湿了。四周的田野在逐渐袭来的晚光中愈发美丽，但也无法驻足了。遍路上的寺庙会在下午5点关门，必须在5点之前赶到才能纳经。 结果，观音寺成了我们这一路没能完成纳经的第一个寺庙。 赶至观音寺的时候，差不多是17:05。和尚一分不差准时下班了。观音寺没有围墙，我敲着纳经所关闭的窗户，心存侥幸，万一和尚在里面磨蹭收拾什么的，发善心就给我们纳经了呢。正敲着，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先向我们问好，然后说和尚真的下班了。他是附近的居民，吃完晚饭后出来散步。五点就吃完晚饭，好健康。他问，是徒步遍路者吗？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是的。虽然我们不是标准的徒步遍路者，但此时此刻确实是，一路紧赶慢赶走过来的，气喘吁吁汗水淋漓。他问，去过烧山寺了吗？我说还没有，据说是最有名的难所（遍路上很难到达的寺庙）。他说是的，很难走的。天边一片火烧云，夕阳快下去了，晚风中有了凉意。中年男人指了指纳经所说，明早七点开门。我摇头苦笑。中年男人微笑告辞说，一路辛苦，请多保重。 这中间的行程掉了这么一个观音寺，后面怎么接啊？难道以后还要专门再来一趟观音寺吗？我扭头问谭卫东。她笑，没有办法啦，只有下次再来哦。我也笑了。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我们想的一样。 在观音寺门口坐了一会儿，很快地，那种微微沮丧的心情就收束好了。这些年，对于所谓的错过、遗憾之类的事情已经比较淡定了，这是自己的进步。所谓有限性，所谓不能抵达，在这些问题上如果反复加以思维强化训练，事到临头就可以自我审视进而加以整理。 从观音寺步行20分钟后，在大辐寺和大御和神社门前的府中站等公交车。大辐寺和大御和神社门对门，规模都很大，从门口望进去，两边都古树参天，气象森然。大辐寺明显比观音寺大得多也气派得多。能够成为遍路灵场的标准是什么呢？还是要跟空海有渊源才行。 我们这一趟车是18:14。日本公交车站站牌上就会这么写时间。果然，18:14，巴士开到站牌前，一分不差。天都黑透了，乡间巴士绕来绕去地走，偶尔有路灯光扫进车内。非常困倦，靠着车窗玻璃迷糊过去，不知道车子走了多长时间。 到了德岛车站，想认真吃一顿慰劳一下，挑选了一家韩国料理。虽然很饿，但看菜单时却觉得没有食欲，干脆就点了两份石锅拌饭，吃的时候，韩国泡菜也没啥刺激作用，疲倦地要从椅子上滑下去。吃完正准备走，想起行李还在储物柜里，又想起还要去买明天的早饭。 拖着行李箱走向民宿的路上，我和谭卫东都没有说话。
四国遍路第十五番国分寺，庭园。作者供图
9月2日从成都出发，先到东京，再到新潟，再到大阪，晃晃悠悠已经十来天了。行程都是我和谭卫东喜欢的内容，每天找一些纪念馆、博物馆、美术馆，在里面泡得差不多了，闲逛一圈，再吃点喝点，优哉游哉。而且我们不购物，购物是很累心的事情，还要经历从购买时的兴奋高点跌下来的那种沮丧。早年出门在外，看到各种小玩意总得下手买回家。现在看一看就可以了，已经没有拥有的欲望了。这是不是也说明我们走遍路正当其时？
我喜欢平着往前走。远一点慢一点都没有关系，跌宕起伏就不要了。
大阪的早上，7:00，闹钟响了，我们起来。早饭还是头天在便利店买好的食品，牛奶、果汁、面包、鸡蛋。我们这一趟，早餐的变化很小，面包有的时候会换成和果子，果汁有的时候会换成蔬菜汁，鸡蛋有时是开袋即食的温泉蛋，有的时候是白煮蛋。在日本，新鲜蔬菜和水果是昂贵的食品，对于一趟简素的旅行而言，这两样就换成果汁或者蔬菜汁了。营养效果没有问题，没有添加剂，保质期很短，而且不担心会买到过期的。
在大阪的几天，我们住的是岸里玉出这个区域的民宿。到了岸里玉出站，可以从岸里口出来，也可以从玉出口出来，到民宿的距离差不多，走路都不到十分钟。民宿是那种被称作一户建的两层楼的小楼，厨房、卫生间和起居室在一楼，二楼是卧室。这种老式的一户建对老年人相当不友好，特别是狭窄陡峭的楼梯。
早上8:30，我们出门。出门前，我和谭卫东又上上下下把民宿仔细检查了一遍。榻榻米上的被褥叠放整齐，各种物品恢复到位，冰箱清空，该关的电源都关上，检查窗户，检查所有的地方以确保没有垃圾和污渍，垃圾袋放到房东指定的位置，然后锁好门，钥匙放回原处。
我和包括谭卫东在内的一些朋友，多年来的境外旅行，很多时候都住民宿。我们比较确信的是，每一个房东回来验收房屋时，都会对中国人有好感。
离开巷子前，回头再看看。因为民宿这种形式的存在，可以让我们外国人体验一番当地人的日常居住环境。在大阪的这些天，在住处的阳台上，间隔着纠缠在一起的密集的电线，看到过大阪黄昏的火烧云，看到过隔壁那个中年女人牵着她的小狗来回散步，对门应该是一家三口，父亲五十多岁，儿子也已经成年，但没有看到母亲露面。也有可能就是父子俩住在一起……
走了。前面轻松了十几天，后面要开始辛苦了。
进玉出站，坐四桥线至西梅田站。这是一个大站，高速巴士站就在这里。上10:20的长途大巴，前往四国的第一站，德岛。我和谭卫东都是谨慎的人，前一天专门过来踩点车站位置，买车票。一路上，我们两人之间这种性格上的默契让整个旅程有一种相当的确定感。
离开大阪是晴天，两个半小时后到了德岛，天上飘着小雨。租的民宿就在德岛车站附近，步行要十几分钟。我们决定下午就开始遍路行走，于是把行李先放到车站储物柜里。在车站吃了西式简餐，喝了星巴克的咖啡，然后在各自的西瓜卡（关西地区以及四国通用的交通卡）里充了值，休息了一会儿，登上了14:55开往常乐寺的公交车。
常乐寺，遍路第十四番，高野山真言宗派，本尊弥勒菩萨，主要祈求小童病痛去除。这座寺庙的开基（初代住持）是空海，于815年开山。
本来打算明天到遍路第一番圣山寺去买纳经帐，然后在那里盖上我们此行的第一个印记。看来这个第一要给常乐寺了。
纳经帐正式的名称叫作御朱印。纳经帐有大小之分，也有简朴和相对豪华之别，价格在1000日元-5000日元。我们买了一本大小合适相对简朴的蓝色布封面的纳经帐。这是很有仪式感的事情，但因为今天临时决定就近先走常乐寺，所以，仪式感破一破也没关系。反正我们对于遍路的打算就是跳行。这次是跳着走，整个八十八番的行走更是跳跃，计划在两年内分三次完成。
到达的第一个遍路灵场常乐寺让我心里咯噔一下。看上去不讲究，收拾得不太齐整。要说破败，也不算，但就是觉得有点潦草。这就是遍路灵场吗？这一路难道朝拜的都是这样的寺庙？后来证明我错了。可以这么说，这一路我们纳经的灵场，常乐寺相比之下是最不“讲究”的。事后我回想常乐寺，可能是其“流水岩石的庭园”让我有点懵。裸露的基岩在风化作用和流水冲刷下纹理杂乱，让庭园的气息很是粗狂。我的庭园口味已经被京都庭园那种高度化的精致给固定了，进而形成了偏见。常乐寺的“潦草”观感，对我是一个提醒。
四国遍路第十四番常乐寺，庭园。作者供图
所谓纳经就是打卡。在寺庙所属的纳经所，和尚坐在开了个小窗的柜台后面，遍路者鞠个躬，道声好，把300日元的硬币放到小盘子里，把纳经帐递给和尚。和尚熟练翻到所在寺庙的那一页，先啪啪啪盖上几个红色的印章，然后拿起毛笔龙飞凤舞写上祝福语。因为天天干这个活儿，过程极为流畅。然后和尚把纳经帐以及该寺的吉祥卡片一并递出，遍路者道谢、鞠躬、退出。
徒步从离开常乐寺开始。前方目标为遍路第十五番国分寺，看遍路地图显示是0.9公里，不禁舒了一口气。这么短的路？！一高兴，边走边玩，不时停下拍照。时至初秋，四国的田野上黄绿交错，各种花朵蔬果间杂其中，十分美丽。
在书之外，看到了“小红人”的真迹，遍路行走指示标志。遍路道上，在木桩、桥边、电线杆上，时不时会有一个小小的牌子或者贴图，上面印有一个戴笠拄杖的小红人剪影图，并标出前行方向的箭头。戴笠拄杖是空海特有的修行形象，这个小红人就是很萌的空海，看到他，不禁要微笑。后来，我们发现，遍路行走的游戏趣味相当浓，相当于闯关成功的纳经像一种游戏，一路寻找小红人也是一种游戏。
遍路上的“小红人”指示标志。作者供图
等走到国分寺时，就算去掉中途的各种玩，发现所用时间似乎大大超过了0.9公里的步行时间。这在后面的行程中更深地体会到了。地图标注的时间和实际行走的时间，那是两回事。
第十五番国分寺，全称阿波国分寺（在遍路道上，有四个国分寺），曹洞宗派寺院，本尊药师如来，开基者为行基菩萨，开山时间在756年左右。在日本全国，有六七十座国分寺，阿波国分寺为其一。奈良的东大寺，被称为总国分寺。
先去纳经。老和尚盖完章写完字后笑眯眯地说，要去看庭园哦，我们的庭园太好看了。我说好啊。老和尚说请买票，一张300日元。
阿波国分寺的庭园位于大殿东侧，是一处旱塘式庭园，规模颇大，拥有壮丽的岩石造型。初秋的岩石被青草和苔藓覆盖着，但内里凌厉的气势丝毫不减，与远天浓厚的云层遥相呼应。想起才看过的常乐寺的流水岩石庭园，似乎泥石流跟随而至到此凝住了。看来四国这个地方的气质相当刚猛。
今天的行程还有一个观音寺。查了一下遍路地图，从国分寺走至观音寺，步道1.6公里。有了前面的经验，这下知道这个1.6公里不是一般的概念。
路上不敢耽搁了。天光已经开始下沉，可以不管防晒了，取下帽子脱下冰袖，稍微凉快一点，但因为疾走而很快又暴汗如雨，T恤的后背全湿了。四周的田野在逐渐袭来的晚光中愈发美丽，但也无法驻足了。遍路上的寺庙会在下午5点关门，必须在5点之前赶到才能纳经。
结果，观音寺成了我们这一路没能完成纳经的第一个寺庙。
赶至观音寺的时候，差不多是17:05。和尚一分不差准时下班了。观音寺没有围墙，我敲着纳经所关闭的窗户，心存侥幸，万一和尚在里面磨蹭收拾什么的，发善心就给我们纳经了呢。正敲着，一个中年男子走过来，先向我们问好，然后说和尚真的下班了。他是附近的居民，吃完晚饭后出来散步。五点就吃完晚饭，好健康。他问，是徒步遍路者吗？我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是的。虽然我们不是标准的徒步遍路者，但此时此刻确实是，一路紧赶慢赶走过来的，气喘吁吁汗水淋漓。他问，去过烧山寺了吗？我说还没有，据说是最有名的难所（遍路上很难到达的寺庙）。他说是的，很难走的。天边一片火烧云，夕阳快下去了，晚风中有了凉意。中年男人指了指纳经所说，明早七点开门。我摇头苦笑。中年男人微笑告辞说，一路辛苦，请多保重。
这中间的行程掉了这么一个观音寺，后面怎么接啊？难道以后还要专门再来一趟观音寺吗？我扭头问谭卫东。她笑，没有办法啦，只有下次再来哦。我也笑了。这个问题其实不用问，我们想的一样。
在观音寺门口坐了一会儿，很快地，那种微微沮丧的心情就收束好了。这些年，对于所谓的错过、遗憾之类的事情已经比较淡定了，这是自己的进步。所谓有限性，所谓不能抵达，在这些问题上如果反复加以思维强化训练，事到临头就可以自我审视进而加以整理。
从观音寺步行20分钟后，在大辐寺和大御和神社门前的府中站等公交车。大辐寺和大御和神社门对门，规模都很大，从门口望进去，两边都古树参天，气象森然。大辐寺明显比观音寺大得多也气派得多。能够成为遍路灵场的标准是什么呢？还是要跟空海有渊源才行。
我们这一趟车是18:14。日本公交车站站牌上就会这么写时间。果然，18:14，巴士开到站牌前，一分不差。天都黑透了，乡间巴士绕来绕去地走，偶尔有路灯光扫进车内。非常困倦，靠着车窗玻璃迷糊过去，不知道车子走了多长时间。
到了德岛车站，想认真吃一顿慰劳一下，挑选了一家韩国料理。虽然很饿，但看菜单时却觉得没有食欲，干脆就点了两份石锅拌饭，吃的时候，韩国泡菜也没啥刺激作用，疲倦地要从椅子上滑下去。吃完正准备走，想起行李还在储物柜里，又想起还要去买明天的早饭。
拖着行李箱走向民宿的路上，我和谭卫东都没有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