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对派掌权,叙利亚变局迎来三种可能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杨玉龙】 2024年11月27日以来,“沙姆解放组织”(HTS)领导的反政府武装伞状同盟,在以“威慑侵略”军事行动为口号的背景下,对叙利亚政府军发动大规模军事突击行动,这场军事闪电战在短短十多天里取得重大战果。12月8日,时任总统巴沙尔宣布辞职后前往俄罗斯莫斯科进行政治避难,在叙长达半个世纪的阿萨德家族统治就此终结。 最新的消息是,据叙利亚媒体10日报道,以“叙利亚救国政府”的穆罕默德·巴希尔为看守总理的叙利亚过渡政府当日正式接管权力。 “沙姆解放组织”底色恐难改 “沙姆解放组织”是挑起新一轮叙利亚冲突的主要推手,该极端势力前身为“基地组织”叙利亚分支。“沙姆解放组织”创建于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后,曾用名“努斯拉阵线”和“征服沙姆阵线”,其领导人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一度公开效忠“基地组织”时任领导人扎瓦赫里。“沙姆解放组织”极端势力具有较强的地方适应性和务实主义特征。 朱拉尼(右)在接受CNN采访时试图模仿泽连斯基 为逃避国际社会和地区国家的国际反恐打击,该极端势力在2016年后宣布与“基地组织”断绝关系,对外宣称实施“温和”伊斯兰主义统治方式。但从该组织在叙西北部地区的统治经历来看,虽然并未实施严格的原教旨社会政策,但对待反对力量仍采取非常强硬的惩罚手段,其所谓温和性带有较强的媒体宣传策略和对外形象展示的特征,其对内统治模式具有较强的威权特质和伊斯兰主义底色。 首先,“沙姆解放组织”是具有政治“圣战主义”意识形态色彩的宗教极端组织,其旗下庇护了多支被国际社会公认的宗教极端团伙和国际恐怖组织。“沙姆解放组织”极端势力的政治意识形态来自“圣战萨拉菲”极端化意识形态。 但是,相较于“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等全球化极端组织或国际恐怖势力,“沙姆解放组织”不具有全球“圣战”的政治诉求和现实目标,而是聚焦于在叙利亚境内扩大其政治、宗教和军事影响力。2017年以来,朱拉尼领导该极端组织逐步淡化了自身宗教“圣战主义”色彩,强化其政治“圣战主义”意识形态,注重在叙利亚西北部伊德利卜地区实施政治统治。 总体来看,“沙姆解放组织”在经过多年组织系统演变、意识形态更新和对外务实交往后,逐步淡化了宗教极端色彩,以务实主义谋取组织利益和领土控制,避免激发反抗其统治的反对派运动,对外洗白其宗教极端色彩,试图规避国际社会和地区国家对其采取反恐打击。 但是,“沙姆解放组织”领导层具有的“圣战”组织背景和倾向,当前对外展示的温和政策和立场可能是一种策略性行为,其具有的宗教极端主义意识形态底色可能并未发生实质性变化,其温和外衣较大概率是一种适应性策略而非根本性组织变革。 其次,“沙姆解放组织”武装派系在伊德利卜蛰伏的七年间,逐步整合组建为一支具有现代化实战能力的军事同盟体系,在外部支持下获取了许多中重型作战装备,还拥有军用无人机等实战化作战理念与能力。 2017年以来,“沙姆解放组织”极端势力不断扩大其军事武装力量规模,目前至少拥有30000人的武装力量。同时,该极端势力致力于在叙利亚西北部地区整合其他世俗或宗教类型的反政府武装派别,构建以“军事行动管理部”为核心的伞形体系反政府武装军事体系,加强不同武装派系之间的协调配合。 这一体系包括了“民族解放阵线”、“自由沙姆人伊斯兰运动”、“荣耀军”、“努尔丁·赞吉运动”和“东伊运”叙利亚分支等武装派别。此外,“沙姆解放组织”还积极与土耳其支持的“叙利亚国民军”(前身为叙利亚自由军)相关武装派别进行合作,共同在叙西北部地区实施军事协调,共同打击和应对叙利亚政府军和叙库尔德武装力量。此次“沙姆解放组织”发动所谓“威慑侵略行动”军事计划,其所属联盟的其他武装派系积极参与此次行动,包括“东伊运”叙利亚分支武装分子积极参与了进攻阿勒颇等重要的进攻性军事活动。 12月8日在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拍摄的武装人员 图源:新华社 在军事装备方面,“沙姆解放组织”拥有一定的进攻性中型和重型武器,在此次“威慑侵略”军事行动期间,该极端势力充分利用无人机作战方式,对叙利亚政府军武装部队、军事安全部门官员发动定点清除行动。在武器装备方面,“沙姆解放组织”掌握了自动制导反装甲导弹、火箭榴弹、火箭发射器和坦克等中型或重型武器装备。 再次,“沙姆解放组织”并非一般意义的宗教极端势力或武装团体,在伊德利卜地区建立了“叙利亚救国政府”为核心的地方治理系统。在“叙利亚救国政府”领导下,下设多个行政委员会分别实施地方治理职能,履行在行政、司法、经济、财税、教育、文化、人道主义等领域的治理功能。 因此,“沙姆解放组织”极端势力已完成对传统“圣战组织”的政治超越,建立起相对完备和系统的地方性治理体系,并通过地方自治政府获取税收,以支撑其行政机构运转和军事力量开支,实施对伊德利卜地区数百万公民的长期统治。 在此次军事行动实施后,随着“沙姆解放组织”逐步接管阿勒颇、哈马、霍姆斯和大马士革等战略性重要城市,其地方治理体系也逐步向这些原政府军控制的城市推行,发挥城市治理功能,向民众发放救济食品,实施城市管理,维护城市安全秩序。 因此,“沙姆解放组织”正在以其地方自治实践形成的统治经验,向原政府控制区广泛实施,加强行政管理整合,发挥政府治理职能。12月9日,该组织正式将其地方治理实践扩大化为叙利亚临时政府的制度模式,宣布组建“叙利亚救国政府”临时过渡进程,实际上是该组织在伊德利卜地区地方治理体系与制度框架的翻版。 最后,“沙姆解放组织”与土耳其之间具有务实性合作关系,但并不是指令性代理—委托关系结构。土耳其对叙利亚伊德利卜问题具有较强的干预能力与意愿,是形成伊德利卜冲突降级区的关键性力量,致使俄罗斯、叙利亚和伊朗没能有效及时消灭叙反对派武装,为当下的政治变局埋下了重要的伏笔。 总体来看,“沙姆解放组织”在叙西北部地区盘踞的七年间,逐步与其他反政府武装力量派系完成整合,这一过程得到了土耳其政府默许与部分支持。土耳其在叙西北部地区主要依靠“叙利亚国民军”推行缓冲区战略,积极支持“沙姆解放组织”加强组织系统重建,土方的目的是建立一个具有稳定、合作与秩序的伊德利卜地区。 因此,“沙姆解放组织”在土耳其支持下与部分“叙利亚国民军”派系合作,共同维持了叙反对派武装体系的脆弱合作与稳定关系。因此,外界不应高估土耳其对“沙姆解放组织”的影响程度,双边合作基于共同目标与利益,而非代理与委托的指令性关系。随着“沙姆解放组织”快速崛起,土耳其能否施加影响以维持其双边交易型合作,取决于双方共同利益契合程度与目标层叠。

十二月 11, 2024 - 1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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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对派掌权,叙利亚变局迎来三种可能

【文/观察者网专栏作者 杨玉龙】

2024年11月27日以来,“沙姆解放组织”(HTS)领导的反政府武装伞状同盟,在以“威慑侵略”军事行动为口号的背景下,对叙利亚政府军发动大规模军事突击行动,这场军事闪电战在短短十多天里取得重大战果。12月8日,时任总统巴沙尔宣布辞职后前往俄罗斯莫斯科进行政治避难,在叙长达半个世纪的阿萨德家族统治就此终结。

最新的消息是,据叙利亚媒体10日报道,以“叙利亚救国政府”的穆罕默德·巴希尔为看守总理的叙利亚过渡政府当日正式接管权力。

“沙姆解放组织”底色恐难改

“沙姆解放组织”是挑起新一轮叙利亚冲突的主要推手,该极端势力前身为“基地组织”叙利亚分支。“沙姆解放组织”创建于2011年叙利亚内战爆发后,曾用名“努斯拉阵线”和“征服沙姆阵线”,其领导人阿布·穆罕默德·朱拉尼一度公开效忠“基地组织”时任领导人扎瓦赫里。“沙姆解放组织”极端势力具有较强的地方适应性和务实主义特征。

朱拉尼(右)在接受CNN采访时试图模仿泽连斯基

为逃避国际社会和地区国家的国际反恐打击,该极端势力在2016年后宣布与“基地组织”断绝关系,对外宣称实施“温和”伊斯兰主义统治方式。但从该组织在叙西北部地区的统治经历来看,虽然并未实施严格的原教旨社会政策,但对待反对力量仍采取非常强硬的惩罚手段,其所谓温和性带有较强的媒体宣传策略和对外形象展示的特征,其对内统治模式具有较强的威权特质和伊斯兰主义底色。

首先,“沙姆解放组织”是具有政治“圣战主义”意识形态色彩的宗教极端组织,其旗下庇护了多支被国际社会公认的宗教极端团伙和国际恐怖组织。“沙姆解放组织”极端势力的政治意识形态来自“圣战萨拉菲”极端化意识形态。

但是,相较于“基地组织”和“伊斯兰国”等全球化极端组织或国际恐怖势力,“沙姆解放组织”不具有全球“圣战”的政治诉求和现实目标,而是聚焦于在叙利亚境内扩大其政治、宗教和军事影响力。2017年以来,朱拉尼领导该极端组织逐步淡化了自身宗教“圣战主义”色彩,强化其政治“圣战主义”意识形态,注重在叙利亚西北部伊德利卜地区实施政治统治。

总体来看,“沙姆解放组织”在经过多年组织系统演变、意识形态更新和对外务实交往后,逐步淡化了宗教极端色彩,以务实主义谋取组织利益和领土控制,避免激发反抗其统治的反对派运动,对外洗白其宗教极端色彩,试图规避国际社会和地区国家对其采取反恐打击。

但是,“沙姆解放组织”领导层具有的“圣战”组织背景和倾向,当前对外展示的温和政策和立场可能是一种策略性行为,其具有的宗教极端主义意识形态底色可能并未发生实质性变化,其温和外衣较大概率是一种适应性策略而非根本性组织变革。

其次,“沙姆解放组织”武装派系在伊德利卜蛰伏的七年间,逐步整合组建为一支具有现代化实战能力的军事同盟体系,在外部支持下获取了许多中重型作战装备,还拥有军用无人机等实战化作战理念与能力。

2017年以来,“沙姆解放组织”极端势力不断扩大其军事武装力量规模,目前至少拥有30000人的武装力量。同时,该极端势力致力于在叙利亚西北部地区整合其他世俗或宗教类型的反政府武装派别,构建以“军事行动管理部”为核心的伞形体系反政府武装军事体系,加强不同武装派系之间的协调配合。

这一体系包括了“民族解放阵线”、“自由沙姆人伊斯兰运动”、“荣耀军”、“努尔丁·赞吉运动”和“东伊运”叙利亚分支等武装派别。此外,“沙姆解放组织”还积极与土耳其支持的“叙利亚国民军”(前身为叙利亚自由军)相关武装派别进行合作,共同在叙西北部地区实施军事协调,共同打击和应对叙利亚政府军和叙库尔德武装力量。此次“沙姆解放组织”发动所谓“威慑侵略行动”军事计划,其所属联盟的其他武装派系积极参与此次行动,包括“东伊运”叙利亚分支武装分子积极参与了进攻阿勒颇等重要的进攻性军事活动。

12月8日在叙利亚首都大马士革拍摄的武装人员 图源:新华社

在军事装备方面,“沙姆解放组织”拥有一定的进攻性中型和重型武器,在此次“威慑侵略”军事行动期间,该极端势力充分利用无人机作战方式,对叙利亚政府军武装部队、军事安全部门官员发动定点清除行动。在武器装备方面,“沙姆解放组织”掌握了自动制导反装甲导弹、火箭榴弹、火箭发射器和坦克等中型或重型武器装备。

再次,“沙姆解放组织”并非一般意义的宗教极端势力或武装团体,在伊德利卜地区建立了“叙利亚救国政府”为核心的地方治理系统。在“叙利亚救国政府”领导下,下设多个行政委员会分别实施地方治理职能,履行在行政、司法、经济、财税、教育、文化、人道主义等领域的治理功能。

因此,“沙姆解放组织”极端势力已完成对传统“圣战组织”的政治超越,建立起相对完备和系统的地方性治理体系,并通过地方自治政府获取税收,以支撑其行政机构运转和军事力量开支,实施对伊德利卜地区数百万公民的长期统治。

在此次军事行动实施后,随着“沙姆解放组织”逐步接管阿勒颇、哈马、霍姆斯和大马士革等战略性重要城市,其地方治理体系也逐步向这些原政府军控制的城市推行,发挥城市治理功能,向民众发放救济食品,实施城市管理,维护城市安全秩序。

因此,“沙姆解放组织”正在以其地方自治实践形成的统治经验,向原政府控制区广泛实施,加强行政管理整合,发挥政府治理职能。12月9日,该组织正式将其地方治理实践扩大化为叙利亚临时政府的制度模式,宣布组建“叙利亚救国政府”临时过渡进程,实际上是该组织在伊德利卜地区地方治理体系与制度框架的翻版。

最后,“沙姆解放组织”与土耳其之间具有务实性合作关系,但并不是指令性代理—委托关系结构。土耳其对叙利亚伊德利卜问题具有较强的干预能力与意愿,是形成伊德利卜冲突降级区的关键性力量,致使俄罗斯、叙利亚和伊朗没能有效及时消灭叙反对派武装,为当下的政治变局埋下了重要的伏笔。

总体来看,“沙姆解放组织”在叙西北部地区盘踞的七年间,逐步与其他反政府武装力量派系完成整合,这一过程得到了土耳其政府默许与部分支持。土耳其在叙西北部地区主要依靠“叙利亚国民军”推行缓冲区战略,积极支持“沙姆解放组织”加强组织系统重建,土方的目的是建立一个具有稳定、合作与秩序的伊德利卜地区。

因此,“沙姆解放组织”在土耳其支持下与部分“叙利亚国民军”派系合作,共同维持了叙反对派武装体系的脆弱合作与稳定关系。因此,外界不应高估土耳其对“沙姆解放组织”的影响程度,双边合作基于共同目标与利益,而非代理与委托的指令性关系。随着“沙姆解放组织”快速崛起,土耳其能否施加影响以维持其双边交易型合作,取决于双方共同利益契合程度与目标层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