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萨德政权倒台后：俄罗斯如何维持其在非洲的影响力？

当地时间1月21日夜间，俄罗斯军舰“斯巴达号”和“斯巴达二号”停靠在叙利亚的塔尔图斯港，在过去十年内俄罗斯军事干预叙利亚战争的过程中，俄罗斯海军舰艇一直在此畅通无阻地行动。

这两艘船只在叙利亚海岸停留数日，以等待停靠许可，因为在叙利亚大马士革和莫斯科进行漫长的谈判期间，叙利亚新当局显然不愿为之发放许可。但在本周二晚间，海上导航站点监控到两艘船只正悄悄驶向港口，这似乎表明谈判取得了成功。

目前尚不清楚此次登陆是否属于叙利亚新当局接管后大马士革后与莫斯科之间恢复合作的一部分，还是俄罗斯为最终从塔尔图斯撤军所做准备的一部分，但许多分析人士认为，第二种情况仍是可能的。

有消息称，叙利亚新政府实际上打算取消与莫斯科签署的海上协议，该协议此前允许叙利亚使用塔尔图斯港，而两艘俄罗斯军舰前来只是为了清空该港口的俄罗斯军事装备。自阿萨德政权垮台以来，俄罗斯的装备就在那里堆积，以等待最终被撤出叙利亚——俄罗斯半个世纪以来的亲密盟友。

莫斯科-大马士革：道路会被封闭吗？

继2024年11月叙利亚反对派发起“侵略遏制”行动以及阿萨德政权随后迅速垮台以来，莫斯科在前苏联境外最重要的势力范围遭受了重大打击——在阿萨德政权倒台前，俄罗斯军队在那里广泛驻扎，其中最重要的是位于叙利亚海岸塔尔图斯市的海军基地和拉塔基亚省的赫梅米姆空军基地。

尽管俄罗斯仍在向叙利亚新政府发出积极信息，并寻求与其建立良好关系，但英国广播公司（BBC）发布的卫星图像显示，俄罗斯已经撤回了之前停泊在塔尔图斯基地的许多海军部队。而乌克兰情报部门称，俄罗斯计划在2月底之前全面撤出塔尔图斯。

普京政府似乎并没有过多地押注于改善与叙利亚新政权之间的关系，以便允许其在叙利亚境内保留全副武装的军队，此外那里的安全环境也承受着极高的风险。许多人还预计，新政府将更热衷于改善与西方之间的关系，以解除过去针对叙利亚的制裁，并增加改善经济的机会。

自2022年2月进入乌克兰以来，俄罗斯一直深陷战争经济，目前无法为叙利亚提供许多帮助，但现在还无法确定莫斯科与大马士革新当局谈判的最终结果。

无论如何，俄罗斯在东地中海遭遇的地缘战略挫折很可能会对其在非洲的影响力产生深远的负面影响。

莫斯科智库世界经济与国际关系研究所中东问题专家尼古拉·苏霍夫在2024年8月发布的一篇文章中表示，叙利亚是俄罗斯“通往非洲的垫脚石”，并警告称，如果缺少在叙利亚的影响力，俄罗斯通往其非洲军事战区的定期直航线路很可能会陷入困境。

俄罗斯似乎已经开始寻找替代方案来弥补其在叙利亚的基地提供的后勤价值。那么，存在哪些可能的替代方案？这些方案能向俄罗斯提供的服务限度是什么？在此之前，俄罗斯在非洲的利益格局和影响范围又是怎样的？

非洲从未离开过俄罗斯领导人和战略理论家的视线。自苏联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获胜以来，欧洲殖民势力的统治地位逐渐衰落，非洲各地的民族主义和解放主义倾向逐渐兴起，苏联一直在寻求与民族解放运动和领导人建立密切关系。对新独立的非洲国家来说，这是新的事实。当时，许多非洲国家被马克思主义意识形态所吸引，并将其作为对抗西方帝国主义的解毒剂。

在20世纪50至60年代，苏联曾在索马里、埃塞俄比亚、埃及、利比亚、突尼斯、几内亚等国驻有海军，在当地还拥有若干大型军用机场，此外还向阿尔及利亚、安哥拉、埃及、莫桑比克、索马里和埃塞俄比亚派驻了一批苏联军事专家。

但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一方面由于苏联国内的经济衰退，另一方面由于非洲与西方关系的改善，苏联对该地区的兴趣有所下降。

根据2019年欧洲议会的报告，在20世纪90年代苏联解体之后，俄罗斯缺乏资源以及继续发挥全球超级大国作用的意愿，随后还关闭了它在非洲的许多大使馆、领事馆和文化中心。

进入21世纪之后，俄罗斯对非洲的战略发生了巨大转变。在2000年，随着普京总统的上台，这位新总统采取了更加强硬的外交政策，以应对俄罗斯与西方之间的地缘政治竞争，其中包括恢复俄罗斯与非洲之间的历史关系，因为普京认为俄罗斯在冷战的解决过程中遭受了不公正的对待，并且它在非洲大陆没有得到与其努力和历史相对应的回报，与此同时，那些老牌殖民国家仍然在非洲拥有很大的影响力。

2009年，俄罗斯前总统梅德韦杰夫对非洲四国的访问成为了莫斯科对非洲大陆重新燃起兴趣的转折点。自那时起，俄罗斯利用一系列军事、安全和经济手段逐步在该大陆重建其影响力。

尽管现代俄罗斯不同于前苏联——它并不具备能与美国和中国等大国匹敌的能力，但它巧妙地利用了许多机会，从而使其能够在国际上取得有效存在，激活了促使其驶向非洲的新地缘战略愿景，并克服了它在非洲大陆实现目标所面临的制约因素。

俄罗斯的许多理论家认为，俄罗斯对西方威慑力的不平衡部分是源于冷战结束方式的不公平。经美国国家档案馆解密的文件显示，前苏联领导人米哈伊尔·戈尔巴乔夫在与美国前总统老布什及其国务卿詹姆斯·贝克交流时获得了对方关于北约不会东扩的口头安全保障，以换取俄罗斯同意东德和西德的统一。

然而，戈尔巴乔夫并不介意要求将这些承诺写到一份签署的文件上，以便在将来对各方产生约束力。2008年，在布加勒斯特北约峰会的前几天，美国总统小布什访问基辅，宣布他明确支持向乌克兰和格鲁吉亚提供北约成员国身份的行动计划，而这将为两国获得正式成员国资格铺平道路。

普京在当时似乎已经意识到，与西方的地缘政治竞争可能导致未来不可避免的对抗，而俄罗斯方面的战略评估表明，莫斯科的能力存在非常严重的弱点，其中最重要的是俄罗斯海军与北约在黑海及地中海上的军事基地之间的力量不平衡，一旦双方发生对抗，北约可能将俄罗斯与世界隔离开来，并切断俄罗斯所依赖的海上贸易路线。

自此，俄罗斯的战略开始转向加强其在黑海、地中海和非洲海岸上的海军存在，这一目标对于阻止北约威胁它在东欧的安全至关重要。另一方面，这还可以为其提供重要的经济投入，有效提升其整体地缘政治能力。普京寻找海军基地的旅程始于利比亚——卡扎菲于2008年向莫斯科承诺可能允许俄罗斯在班加西建立海军基地。然而，尽管俄罗斯提出了包括免除利比亚50亿美元债务在内的经济激励措施以改善它与卡扎菲之间的关系，但该项目仍然未能完成。

在2013年，俄罗斯试图与吉布提达成协议，以在当地租赁海军基地，但美国对吉布提施加了压力，以阻止其完成这项协议。俄罗斯随后要求在其他6个非洲国家内建立基地，即苏丹、埃及、中非共和国、厄立特里亚、马达加斯加和莫桑比克。

在4年之后，俄罗斯与苏丹签署协议，以在红海上的苏丹港建立其战略基地，但在2019年巴希尔政权垮台后，再加上苏丹复杂的政治和安全局势及其摇摇欲坠的民主过渡过程，该项目最终被叫停。

俄罗斯目前在非洲还没有设立任何正式的军事基地，但据瑞典国防研究局（瑞典政府下属机构）统计，俄罗斯与36个非洲国家达成了军事合作协议，其中6项协议于2021年和2022年期间签署，包括在2021年与埃塞俄比亚、加蓬、毛里塔尼亚和尼日利亚达成的合作协议，以及在2022年与马达加斯加和喀麦隆达成的合作协议。

这些协议包括一般性的礼宾协议，以及更为具体的协议，其中包括武器供应、使用海港和空军基地的权利、在俄罗斯军事学院培训非洲军官以及接待俄罗斯军事顾问等内容。

此外，数据显示，俄罗斯已成为非洲主要的武器供应国，在非洲大陆，购买俄罗斯武器最多的两个国家是阿尔及利亚和埃及——在2009年至2018年期间，这两个国家分别购买了价值80亿美元和31亿美元的俄罗斯武器。

总体而言，根据斯德哥尔摩国际和平研究所公布的数据库，在2017年至2021年期间，俄罗斯约占非洲大陆军事进口的44%，且呈明显上升趋势，在2009年，俄罗斯的出口额为11亿美元，并在10年后增长了一倍（达21亿美元）。

有多个因素使俄罗斯作为武器供应商而在非洲地区拥有竞争优势。俄罗斯的武器通常相对便宜，尽管一些美国武器在技术上更胜一筹，但其实惠的价格对大多数面临财政困难的非洲国家来说是一项重要优势。除了给俄罗斯带来经济利益之外，武器销售还有助于俄罗斯在购买国建立地缘政治影响力。在某些情况下，武器只是更大交易的一部分。

例如，欧洲议会的一份报告称，津巴布韦向俄罗斯做出了让步。以廉价的铂金来换取直升机，而俄罗斯则通过运送武器获得了中非共和国丰厚的矿产资源。

非正式的替代方案

在与俄罗斯建立官方关系的同时，俄罗斯已指示其许多安全和军事公司与非洲政府建立合同，包括向他们提供军事服务。据兰德公司称，在2005年至2020年期间，与俄罗斯有关的私人军事公司在16个非洲国家开展行动。

根据去年发布的一份报告，俄罗斯在中非共和国、苏丹、南苏丹、利比亚、加蓬和马达加斯加的行动最为有效。所有这些军事行动都是由瓦格纳集团及其旗下的其他公司实施的。

2023年8月，瓦格纳集团领导人叶夫根尼·普里戈津在反抗克里姆林宫的叛乱后去世，随后该连队进行重组，并更名为非洲军团，直接隶属于俄罗斯国防部，由国防部副部长负责监督。目前，该军团的兵力公开分布在5个非洲国家内，即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尔、中非共和国和利比亚。

经过近20年的努力和开拓，非洲已经成为俄罗斯全球战略的重要支柱。据《地缘政治未来》报道，俄罗斯每年仅在中非共和国的业务中就能赚取约10亿美元，其中包括对黄金、钻石和珍贵硬木的非法贸易。

俄罗斯对利比亚和苏丹油田的管理也是重要的外汇来源，以帮助莫斯科规避西方的制裁。这种存在转化为对非洲国家的政治影响力，尽管受到来自西方的压力，但非洲国家大多不愿谴责俄罗斯对乌克兰的战争，有些国家甚至支持俄罗斯的言论，即俄罗斯只是在其地缘政治环境中对抗西方霸权。

该机构还称，非洲（以及中亚地区）已经成为了俄罗斯的主要劳动力来源地——俄罗斯国内可用劳动力数量的缺口正在日益扩大。非洲移民还被招募到俄罗斯的无人机和军火工厂内工作，而这些工厂对莫斯科的战争努力至关重要。

最后，萨赫勒和中非地区成为了俄罗斯威胁北约南翼的一个手段，被部署在利比亚的俄罗斯军队和导弹则是向欧洲国家政府施加压力的有力工具。

与前苏联相比，俄罗斯对非洲的政策存在极大的区别——俄罗斯在很大程度上采取了“机会主义”战略，以抓住机会，迅速获得安全和经济回报，这有时会使之满足于一种非正式、不受监管、当然也是不可持续的存在。这在很大程度上可能是由于俄罗斯（与前苏联相比）受到的资源限制。

在冷战时期，苏联海军进驻非洲，并将非洲视为其与西方进行全球意识形态斗争的重要舞台。这导致数百名苏联顾问被派往非洲国家，以加深当地与苏联之间的关系，并在新独立国家的政治和军事精英中灌输社会主义倾向。

教育补助金被视为扩大苏联境外影响力的重要工具。从1957年开始，苏联通过专门为此目的设立的教育机构来接收越来越多的非洲学生，例如俄罗斯的人民友谊大学——后来该高校改以刚果活动人士帕特里斯·卢蒙巴的名字命名。这些机构致力于在苏联的各大城市内建立非洲学生社区，而这些社区后来也成为了传播社会主义思想的渠道。

但在俄罗斯的当代政策中，这些层面却是缺失的。俄罗斯的政策公然地依赖纯粹的自身利益来建立外交关系，并且也因为同样的动机而抛弃外交关系，这可以被称为“恶棍友谊”。这有时使其能够抓住非洲的很多机会，并且灵活有效地管理这些机会，以克服其资源相对有限的问题，但与此同时，这种按照短期模式运作的方针，也会使其影响力变得异常脆弱，而任何重大变化的出现都可能会使局面无法持续下去，正如叙利亚发生的情况那样。

形象与潜力受到的挑战

自2016年俄罗斯帮助阿萨德政权在阿勒颇战胜叙利亚武装反对派以来，它一直将自身定位为面临内部叛乱或动乱的国家可以求助的“可靠”合作伙伴。基于此，俄罗斯加强了它在利比亚的军事存在，随后，瓦格纳集团旗下的私人军事公司也在2018年加入其中，此外还为一些独裁政权提供安全服务。

据美国杂志《外交政策》报道，俄罗斯向利比亚提供战争物资和人员的能力主要取决于它在叙利亚拥有的长期立足点——它在叙利亚的基地有助于对利比亚完成补给、设备维护和人员轮换。俄罗斯将叙利亚用作空军基地也至关重要——从叙利亚拉塔基亚基地到哈夫塔尔在阿尔卡迪姆和朱夫拉的基地设有定期航班，可将飞机无缝转运至利比亚的机场。

随着俄罗斯在撒哈拉以南非洲的战略足迹不断扩大，叙利亚的后勤重要性也随之上升。瓦格纳集团对马里的军事干预始于2021年，而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基地也成为它在2023年向布基纳法索和在2024年向尼日尔进行小规模部署的门户。

2023年4月，苏丹军队与达加洛领导的快速支援部队之间爆发了战争，而叙利亚、利比亚与苏丹之间的空中通道使俄罗斯的地对空导弹能够被运送给快速支援部队。

军事专家们估计，如果无法使用赫梅米姆空军基地，俄罗斯在非洲地区唯一可以不加油飞抵的盟友将会是利比亚，而且即便如此，这可能也会非常困难，因为在这样的情况下，俄罗斯需要直接飞越土耳其领空，而两者之间的关系复杂多变，尤其是在利比亚问题上。

另一方面，俄罗斯在叙利亚的失败将使非洲领导人对其是否有能力果断地为非洲提供安全保障并支持其政权稳定产生诸多质疑。阿萨德政权的倒台将对与莫斯科结盟的独裁政权产生深远影响，而俄罗斯经济本身也可能会遭受巨大的损害。国际关系专家塞缪尔·拉马尼指出，非洲的黄金和钻石储备为俄罗斯提供了重要的硬通货来源。

在2022年对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行动之前，至少有16架运载黄金的飞机从苏丹经叙利亚前往俄罗斯。而如果没有叙利亚作为这些矿物开采的中转站，将这些矿物走私到俄罗斯的成本可能会上升。推动与非洲实现245亿美元巨额贸易的势头也将崩溃。

俄罗斯弥补叙利亚空白的选项似乎非常有限，但利比亚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在2024年期间，俄罗斯扩大了在那里的军事存在，并翻新了驻当地的空军基地的跑道，以使货机能够降落在该国。

俄罗斯获得了托布鲁克港的永久停泊权，作为交换，俄罗斯将为该港口的基础设施建设做出贡献。俄罗斯在2023年与哈夫塔尔领导的部队达成的防御协议再次引发了人们对俄罗斯在托布鲁克建立军事基地的猜测。

尽管存在上述这些可能性，但以利比亚取代叙利亚成为俄罗斯驻非洲部队补给基地仍然面临一些操作障碍，军事专家认为，只有空载货机才能在不二次加油的情况下从俄罗斯飞抵利比亚。而满载的货机则需要多次经停才能完成该旅程，因此，管理经利比亚到非洲的供应线路将会代价高昂且极不稳定。

此外，利比亚长期存在的力量不平衡也削弱了俄罗斯在当地建立稳定基地的机会。如果哈夫塔尔被的黎波里的对手赶下台，或者利比亚走向民族和解与选举，那么俄罗斯可能就在方针不同的新政权面前陷入困境。

俄罗斯也不太可能在苏丹红海沿岸建立海军基地以取代它在叙利亚的基地。自俄罗斯于2020年与喀土穆签署关于在苏丹港建设“后勤保障中心”的协议草案以来，该项目一直没有取得任何实质性的进展，特别是在苏丹的安全局势崩溃之后，而且预计该国局势不会发生根本性的迅速变化。

此外，据估计，俄罗斯在苏丹港最多只能部署4艘海军舰艇——它在塔尔图斯港则可以部署11艘军舰，而这将大大降低其加油效率。

俄罗斯此前曾表达了在阿尔及利亚海岸建造港口的愿望。鉴于阿尔及利亚对欧盟在西撒哈拉冲突中的立场及其对阿尔及利亚总统的批评感到愤怒，现在可能是俄罗斯与之开启谈判的好时机。然而，阿尔及利亚不太可能冒着失去整个西方伙伴关系的风险来为俄罗斯建立基地。

在西非地区，几内亚湾沿岸国家也可以为俄罗斯提供在萨赫勒地区的行动基地，但俄罗斯在那里建立的任何设施都不太可能发挥综合后勤枢纽的作用。

事实上，多哥、贝宁、科特迪瓦和加纳等长期出现在克里姆林宫利益版图上的国家也日益受到美国方面的关注，以防止俄罗斯在该地区进一步扩大其影响力，而这也可能会阻碍莫斯科方面的努力。

最终，对俄罗斯来说，最好的情况似乎是坚持与大马士革新政府达成谅解，尽管双方在长达十余年的血腥战争中缺乏相互信任——俄罗斯拥有的其他选项非常有限，并且可能很快使之在与西方大国的地缘政治斗争中倒退，甚至面临它无法承受倒退代价的时刻。